父亲的教诲
☆ 侯俊欣
花落花开,时光荏苒。端午之后父亲节就要到了,每当此时此刻,我对父亲的怀念之情尤为强烈。
父亲出生在旧社会兵荒马乱、饥不择食的年月,没有读过书,既没有领导、教师、工人身份等的职业经历,也不是博学多才、出类拔萃的名人,而是一位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极为普通的农民,所以,我总觉得父亲没有与他人相提并论的骄傲之处。最近中央一台热播一部电视剧《人世间》,剧中再现“于人间烟火处彰显道义和担当,在悲欢离合中书写情怀与热望”的经典激荡心怀、往日留痕深刻的故事,把我的记忆勾回到与父亲朝夕相处的那个地方、那段时光。
记得刚上小学那会儿,我因冬天寒冷而沉湎于暖和的被窝,上学常常迟到,因而受到老师的罚站与批评,学习成绩也像“寒冬里的气温,升不上去”。我的表现传到了父亲的耳里,家里突然炸开了锅。吃饭时,父亲怒气冲冲地把我的饭碗推到一边,拿出我的成绩单,重重地拍在饭桌上,怒目圆睁地发泄心中的愤懑:“旧社会我们上不起学,没有文化知识,长大怎能有出息?”父亲血丝如炬的目光,直射得我如芒在背,我羞愧胆怯地低头不语。事后我圆木警枕,课堂上用心听讲,煤油灯下力学不倦。期末考试,我的语文、算术成绩直达90分以上。看到我的进步,班主任王老师不仅在班上表扬了我,还在期末评语中,着笔用“学习刻苦、进步幅度大、品学兼优”等听起来美滋滋的词语,鼓励我百尺竿头、再接再厉。父亲把我的奖状贴在了饭桌靠砖墙的正中央,脸上绽放出幸福的微笑。
挨打的记忆是深刻的。金秋十月,正是庄稼成熟的季节,一个个站立在笔直玉米杆上饱满的玉米棒,吸引着我的眼球。我按捺不住垂涎欲滴的贪婪,渐生解嘴馋填肚皮的欲念。趁田间空寂无人的机会,快速搬走了两个大玉米棒子。匆忙回到家里,锅里倒上水,悠然自得地拉起风箱煮玉米。不一会儿,一缕缕玉米香味的蒸气便弥满了整个窑洞。正当我吃得有滋有味、乐此不疲时,不巧被下地回来的父亲碰了个正着。父亲放下手中的䦆头问我:“玉米是从那儿来的?”我侥幸自喜地回答:“从队里的玉米地摘来的。”话音刚落,父亲的脸色突然由晴转阴,声嘶力竭的怒吼起来,随手拿起一根小木棍,恨命地打在我的小手上。一边打、一边说:“谁让你长这三只手的?往后还敢不敢偷拿别人的东西?”我强忍疼痛,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一字一句虔诚地回答父亲的训话。片刻后,父亲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人活脸树活皮,从小偷针,长大偷金,以后记住,公家或别人的东西再好,都不能做伸手偷拿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当我自惭形秽地抬起泪眼时,真切地看到了父亲脸颊上两行清晰的泪滴。正因为父亲一如既往的正直正派,被群众推荐为队里的“贫协”,掌管负责给粮囤加盖印章。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粮食是人的命根子,村里也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拉拢父亲损公肥私,但都被父亲坚定地给予回绝。但也遭到了一些心怀鬼胎之人的讥讽和冷落,我也对父亲呆板教条,不该做得罪人的事而心生怨气。久而久之,父亲的事迹却被公社领导知晓,并得到表扬和支持。随着年轮的成长、阅历的加深,尤其在对那些反面教材深刻的剖析反思中,我不仅敬佩父亲秉公守法的做法,更打心里敬慕平时话语不多的父亲在善与恶、美与丑、真与假面前表现出的立场自信,一刹那间,父亲的形象在我心里高大了很多。而最打动我心弦的事,当数父亲在饥寒难耐年代先人后己、关爱他人的高风亮节。沟壑旱塬、缺水少雨,日月难熬。
我们村里有一位无依无靠的孤寡老奶奶,父亲不仅时常嘘寒问暖,逢年过节更是慷慨解囊。为了打消我们不解的疑虑,父亲总会对我们说:“做人不能自私自利,要将心比心、多体谅别人的难处。”有过从旧社会逃荒悲苦经历的父亲,特别善解人意,也特别地厚道。确切地说,父亲有如电视剧《闯关东》中甘于吃亏、乐于助人、侠肝义胆的“朱开山”一样,一如既往的与人为善,在与村民朝夕相处中享有非常好的口碑和信誉。
父亲因长期劳作,体质每况愈下,体检为癌症晚期,噩耗传来,我茫然不知所措。忠孝不能两全。深秋冬初,正是部队野外战术演练的重要环节。接到首长发来的电报后,脸色苍白乏力的父亲上气不接下气、艰难地对我说:“赶快收拾好行李走吧,不能耽搁了公家的事。”这也是父亲生前时常挂在嘴边,百听不厌的口头禅。时隔数日,舅父急切地发来父亲已故、督促我尽快回去办丧的电报,当我急匆匆的赶到家里时,父亲因来不及等待而已入土为安,任凭五味杂陈的泪水从心底涌流。时隔多年以后,每当我回到家乡时,村民们依然以“你大(父亲)是世上难得的好人”而惋惜怀念。鲜花感恩雨露,因为雨露滋润它成长;大雁感恩天空,因为天空使他翱翔;高山感恩大地,因为大地让高山耸立;我感恩父亲,因为父亲是我敬终如始做人干事的榜样。对于父亲的早逝我揪心的难过,但我也更为拥有平凡而崇高的父亲而自豪和骄傲。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一部电视剧《人世间》,诠释了“生命的质量比生命的长度更重要”的真谛。慎终追远,从胸前飘扬的红领巾,到青春激荡的共青团员,再到头顶税徽永远跟党走的百折不挠,善良、责任、尊严、使命、荣誉,父亲的教诲过往而不倦,成为健步匆匆追日月、坚定走好人生之路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