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墓刻随想
☆ 王 亮
合肥包河公园,包公墓前,神道两侧分列一组石刻:一对石人,一对石虎,一对石羊。石虎、石羊各呈卧姿,两个石人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右侧的武将,拄剑而立;左侧的文臣,抱笏而站,把包公墓烘托得庄严、肃穆,神仪万端。游人一走进神道,对包公顿生景仰、敬畏之情。然而,令游人大惑不解的是,四只畜牲两两一般大小,一样形态,两个人物却大不平等:文臣高,武将矮;文臣威武,武将猥琐。导游揭开迷团:宋朝重文轻武,文臣石雕高,武将石雕低,是宋朝寝陵制度的一项规定。
阅读史书可知,宋朝重文轻武是多方面且又是深层次的。九百六十一年,刚登帝位的宋太祖赵匡胤制造了一个“杯酒释兵权”事件,九百六十五年,赵匡胤又公开喊出“宰相须用读书人”的口号。这两件事,为宋朝重文轻武开了一个口子,此后的皇帝把这个口子越撕越大,开始是不让武人担任各级政府的主要官吏,后来连军队的重要职位也不让武人担任了,那些身经百战、有勇有谋的将军们,要么赋闲,要么在军队做个教练的角色。枢密院是宋朝的最高军事机关(相当于今国防部),从宋英宗至宋钦宗五位皇帝、六十多年中,枢密使全让文人担任,没有让一个武人担任,在上百位枢密副使中,只有三位是武人,其余全是文人。为了防止枢密院拥兵自重,皇帝只给枢密院调兵权,发兵权,不给领导权。镇守边关的将领,虽然不得不用武人,但又采取军队常换防,将领常调换的办法,弄得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兵无常帅,帅无常师。这样一来,将领不可能与下级军官、士兵亲密结合,建立起战时不可或缺的声望。即使这样,边关将领对军队也没有擅自指挥权,也要受文人或宦官担任的经略使或监军的制约。朝廷的这些措施,造成了大量的武将不武,文臣不文的现象。“三十年前学六韬,英名常得预时髦。曾因国难披金甲,不为家贫卖宝刀。臂健尚嫌弓力软,眼明犹识阵云高。庭前昨夜秋风起,羞睹盘花旧战袍。”这首名诗的作者,是治军有方、杀敌无数、战功累累、敌国闻名丧胆的北宋名将曹翰,然而却被皇帝赋闲多年,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诗中表达了对朝廷重文轻武的强烈不满和自己报国无门的苦闷心情。包拯,公正廉明、多谋善断、政绩卓著,堪称是不可多得的治国能人,但在晚年,皇帝却命他担任枢密副使一职,让他去跟那些如狼似虎的兵们打架。
朝廷重文轻武,使宋朝上上下下树立了以文为荣的观念。“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做人莫做军,做铁莫做钉。”这些诗句和谚语,都是产生于那个进代。仁宗皇祐四年,有人提议让智勇双全、屡立战功的狄青担任枢密副使,仁宗让大臣廷议,结果遭到一致反对,理由是:狄青是武将出身,文官耻与武将同朝为臣。真宗时期,有一个叫做陈咨尧的文状元,真宗要封他为节度使(相当于今军区司令)一职。在军中,这是一个很高的职务。陈谘尧回家征求母亲的意见,被其母毒打一顿,骂他败坏书香门第声誉。
宋朝人人陶醉于重文轻武,但国家却常常遇到只有武功才能解决的事,到了需要武功的时候,大宋王朝就热闹得够瞧的了。宋、辽并立时期,燕云十六洲本来没有辽国的事,辽国说有。不信?拳脚说话。一顿拳脚,燕云十六洲就不再是宋朝的事而都是辽国的事了。金国崛起的时候,黄河流域本来是宋朝的事,金国说是他们的事。不服?刀枪说话。一阵刀枪,黄河流域就再也没有宋朝的事了。夏国疆域本来是宋朝地盤,夏主李氏本是宋臣,杀了宋朝守将自立为国,还要宋朝承认其合法性。不承认?弓箭说话。一阵弓箭,大宋承认了。元人兴起,长江以南原来没有元人的事,元人说有。嘴硬?马上说话。一阵人喊马嘶,江南也没有宋朝的事了。一一二六年,完颜氏家族铁马踏破黄河两岸,掳走大宋徽、钦二帝,留下千古靖康耻,北宋寿终正寝;一二七六年,成吉思汗子孙金戈横扫大江南北,大宋皇帝赵昺喊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走投无路,葬身鱼腹。
宋、辽、夏、金、元的那些事,不管是谁的事,还都是中华民族内部的事。台湾的事,统一大业的事,正是今日中国之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