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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希的《精神分析治疗:实践指导》第八章《莫莉》

莫莉的故事

初雪、源来如此/文

编者按:本故事以南希的《精神分析治疗:实践指导》第八章《莫莉》为蓝本进行改写,文中的“我”指代心理治疗师。

八月的某天,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她来到我的工作室,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是一个将近30岁的姑娘,尽管经过了人工修饰,但她看上去很美,她漂染过的头发梳理整齐,她的指甲修剪完美,她的护士制服洁净无暇,她的妆容也毫无瑕疵。她目光呆滞地在我面前坐下,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这是在我例行要求人们不在我的办公室里抽烟之前),她看上去像个瓷娃娃,一个绝望的瓷娃娃。

“我是经朋友介绍来您这里做咨询的,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看到我丈夫在接受精神分析治疗,并产生了很大的变化”,她吐了一口烟,烟圈在空气里弥漫,并慢慢散去……,我耐心地聆听着目前困扰她的问题,她的原生家庭的情况以及她的成长经历,治疗开始时,我们一起制定了治疗目标,帮助她识别自己的感情,特别是愤怒和悲伤的感情;提高她脆弱的自尊。基本上治疗快结束时,我委婉地提醒她,她走了之后,我坐下来认真地整理她的资料,梳理着她散乱话语中的信息,写咨询记录,为每周两次的治疗做充分的准备。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之后,我对她的现状、原生家庭以及成长经历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她出生于一个父母信奉宗教的中上层家庭,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从小父母就对她要求非常严格,大部分时候,她都会先考虑别人的需要,甚至强迫性地牺牲自己的需要去满足别人的需要;她有许多强迫素质、些许癔症特质、明显的反依赖倾向,以及明显的抑郁动力学特征。但她是一个自省能力很强的姑娘,针对她的情况,我以传统的方式进入对她的治疗:我强调自由联想,主张使用躺椅,建议每周至少做两次治疗,并且在治疗过程中尽可能以中立和节制为最佳表现。我想和她在一起工作时,我要做的就是坐在她背后,静静地看着她令自己好起来。

初始阶段的治疗,我们至少花了六个月时间。做治疗时,莫莉会躺在躺椅上,在腹部平稳地放一个烟灰缸,在自己旁边的地板上放一瓶苏打水,努力让自己的思绪自由流淌。这时,我会静静地坐在躺椅后面,告诉她,“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要限制自己的思维,也不要顾虑有什么对或者错”;记得有一次,她说,“我自己从儿童时期开始,就会反复出现令人毛骨悚然的梦,在梦里,有空旷的旧宅子,就像恐怖电影里那种,阴森可怕;有时,我还会梦到巨大的、骇人的波浪向我袭来,仿佛要把我吞没。每当房子即将倒塌在我身上,我将要被淹死时,我就会被吓醒……”

在自由联想时,在她几次快要哭的时候,她都会突然“关闭”情感,变得理智而尖刻。她的情感大坝第一次决堤大约是在治疗进行了6个月的时候,她第一次表达了对妹妹苏珊之死的哀伤,记得当时她这样描述这个过程,“我父母都是脑膜脑炎的携带者,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先天性疾病,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我眼看着弟弟妹妹们一个又一个地遭受痛苦并且离我而去,在当时却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命运。在我22岁时,我最小的妹妹苏珊死了,她当时只有5岁,对于她的死,我一直很自责、痛苦,我曾经以为,我努力地照顾她,可以赶走不可避免的死亡,可是……最终,我还是没能留住她”,说到这里,她失声痛哭,情感大坝瞬间决堤……

经过大约一年的面对面治疗,她已经将治疗情境调节到了更舒服的状态,她开始怀着感情谈论自己的感受,而且开始小心翼翼地提到一些对婚姻的抱怨,比如那个虐待她的丈夫;比如自己时常感到受引诱,并不止一次的屈服;比如自动地顺从于丈夫的控制行为等。在此期间,我看到她曾两度带着明显可见的瘀伤而来,而且她不止两次告诉过我丈夫威胁说要杀了她,她也知道他的前妻就是因为对生命的安全提心吊胆而离开他的。当时,我也有一种深深的焦虑感,为她的安全担忧,我也曾经度过几个不眠之夜。我知道,在这个阶段,我们一起努力不断澄清她的受虐模式,她的自我意识也在不断被唤醒,而她不断增长的自主感会激怒丈夫,引发他进一步的虐待。

在治疗的中间阶段,她在躺椅上,很快开始体验到更加强烈的情感,而那些愤怒、悲伤、绝望等负面情绪也使我俩都感到沮丧。有时候,当回味童年时,她会愤怒地说,“凭什么我应该回味我童年时代的感受?”“如此糟糕的感受有一次就够了!”每当她情绪的风暴来临时,我也曾被她当成“真的”父亲、母亲或者丈夫而反复责骂,这种责骂是如此充满毒性,甚至有时使我无法承受。每当此时,我都进行自我察觉,不过度防御,在理智上确信她此时此地需要表达自己的愤怒,我也相信,我必须做的一切就是去接纳它。同时,我也担心她会在此时离开治疗,这将意味着作为一名治疗师我是失败的。当我俩意识到,她尖刻的语言攻击代表了她努力维护自主导向和维持自尊的最后防线时,我俩都大大解脱,语言攻击开始减少了。

更富有戏剧性的是,这段时间里,她遇到了一位温和而矜持的男人史蒂夫,这个男人不同于她以前受酗酒的父亲所影响,而选择的那些刚强的、专横的伴侣,他事实上表现出拥有大量更加内在的力量。在和这个男人长期而谨慎地交往的头一个月,她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只是一段短暂的关系,它最终将因为她的婚姻如预期中那样改善而终止。可是,婚姻并非如她所愿的得到改善,丈夫又犯了口头虐待的错误,威胁要打她,并且以离家数周来惩罚他。然后当他想要和解而搬回来时,莫莉拒绝了。她已经开始看到没有丈夫时自己依然过得很好。她开始寻求合法分居。

在这一切发生的同时,她也在努力地理解童年时期的困苦和现在反复出现的问题之间的关联。有一次,她在躺椅上,忽然说,“最近我开始出现一些站在空坟墓上方的荒凉梦境,我仿佛看到了死去的妹妹苏珊,我对于那些一个一个离开的弟弟妹妹们,感情也变得越来越复杂,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我想妹妹苏珊并没还有离开我,她还一直在哪里,等着我去照顾她……”,我知道,当时大约是妹妹苏珊的忌日前后,再加上我告诉她我给新生的女儿取名为苏珊时,她开始了一段强烈悲伤的时期,是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她怨恨我给一个孩子取了这个名字,因为她一直“珍藏”着苏珊这个名字,而这个名字是她和阴阳两隔的妹妹唯一的链接。

又经过一年多的治疗,她已经开始释放自己的感情,并接纳诸如羞耻和嫉妒等负面感情,而且自主意识越来越强烈,她不再只照顾别人的需要而牺牲自己的需要,她也不再取悦别人,她活得越来越真实,她的精神状态也持续稳定地鲜亮起来。婚姻方面,她和史蒂夫也过得很幸福,她感到自己被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弥漫着。她的“偏头痛”也自然消失了。她的噩梦也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连续出现的比较明亮、鲜明的建筑物的梦……看到她的状况在一点点好转,我也很欣慰。虽然她还有一些残留的问题没有完全解决,但是根据弗洛伊德的观点,即使治疗师看到未解决的问题,这些问题可能会在未来侵扰病人,但是最好就做一部分治疗并且让病人走,鼓励他们在未来其它问题出现以及情感反应较为突出时回来治疗。我也感到了莫莉需要完成一次分离,这是一种自觉主动的分离。

后来莫莉搬走了,我还会定期收到她的来信。她经常说起她的现状,虽然她和史蒂夫也经历了一些艰难的时期,曾承受过一些严重的压力,但是他们都能共同解决问题,使他们的爱能够完好如初。事情似乎一直进展顺利,直到结束治疗的十年后,她在事态很严重的时候给我打来电话,说她的身体出了问题,已经被诊断为那个家族疾病的症状,她两个仍然健在的弟弟妹妹也表现出了恶化的迹象。我知道,那个曾经在她弟弟妹妹们身上应验的诅咒,也终将被加之于她身上。每当一次一次地翻看她那些成堆的勇敢、诙谐而且鼓舞人心的来信,心中不时回忆起她的心理治疗,尤其是那些我们一起大笑着谈论她在学校的一些经历,泪水一次次涌出我的眼眶,我心里无比难过,甚至无法忍受自己面对她终将离去时自己的无能,以至于无法想象她拼尽全力来改善她的生活之后,她仍将不得不面对一个历经身体痛苦之后的早逝。我时常慨叹命运的无常,它常常在你绝望时,让你看到星星点点的希望;而在你憧憬时,又常常使厄运降临。

在距离第一次治疗的第18个年头的一个春天,莫莉出现了呼吸困难等症状,她最终还是离我而去了。站在她的墓前,我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场梦,在这场梦中,我仿佛看到一位坚强的女子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超过15年之久的发自内心的真正快乐、自我主宰感、通向情感深处的通道、一个充满深情而且平等的关系,还有自我认识和自我掌控的感觉。我心里默默地告诉她,“莫莉,我依然很想念你,如果你在天有灵的话,我想你会很高兴我在这里能够讲述你的故事,并且向一代又一代治疗师们传承你在治疗中所学到的东西和那个勇敢坚强的你”……

作者介绍:

初雪,管理学硕士,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中国心理学会会员,教育工作者,运动达人,”郑亚楠心灵工作坊”创始人。喜欢读书写作,热心传播美文;主张”以一片纯真之心发现美,传递善”;愿意倾听您的故事,帮您解决心理困扰。

源来如此,控制科学与工程专业博士,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科技工作者。爱好读书、音乐、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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