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布劳提根诗选》与《在美国钓鳟鱼》是我双十一买的,作者都是理查德·布劳提根,一共花了40.67元。启封后,发现诗选的封面、封底被人为撕掉了,据说是出版社所为,不知是印刷错误还是行为艺术,反正,挺让人讨厌的。目前只看了诗选,觉得不值,不推荐购买该本诗集。
理查德·布劳提根是美国诗人、小说家,被认为是美国“第一位后现代主义小说家”和“反文化运动”在作家中的最佳代表。1935年生,1984年吞枪自杀。相对于中国的上吊、日本的切腹,美国人似乎更青睐饮弹,究其缘由,大概有四:一是传统;二是工具易得;三是死相好(绝对比上吊好看);四是痛苦值低(肯定比刀插肚子再拉开肚皮方便快捷少起死回生的可能)。当子弹呼啸着穿过潮湿的口腔,再向前旋转高速翻滚,轰断头颅内的中枢神经,如同板斧大刀砍头一般,将这一部台式电脑主机总线一把扯下,人的死亡如同关机似的,没了痛苦,一了百了。理查德·布劳提根与他敬仰的海明威一样,选择了相同的了结方式,去到了他们想要去的地方,不约而同地留下了传世之作。布劳提根留下最为著名的小说是《在美国钓鳟鱼》,主要诗集有《避孕药与春山矿难》、《由爱的恩典机器照管一切》、《请种植这本书》等。
上述前两首同名诗歌,在本诗选中均有收录,开篇第一首便是《由爱的恩典机器照管一切》。
《由爱的恩典机器照管一切》
我喜欢想象(并且
越早越好!)
一片控制论的草地。
哺乳动物和计算机
生活在一起,
互相编写的和谐
像纯净的水
连接晴朗的天空。
我喜欢想象
(就现在!)
一片控制论的森林,
到处都是松树和电子产品。
鹿在安然漫步
走过计算机
仿佛走过
带着纺纱花朵的鲜花。
我喜欢想象
(必须要想!)
一种控制论的生态,
我们从劳动中解放了出来,
重返自然,
回到我们的哺乳动物
兄弟姐妹中间,
由爱的恩典机器
照管一切。
1967年,布劳提根出版了这部同名诗集。这首诗里的“控制论”可以解释为智能,他在这首诗里构建了一个由计算机主导的人机和谐的新世界,看似恩情有加祥和一片,却有着荒诞的浓厚的朋克气息,细细思量能品出暧昧不明或黑色幽默的味道。布劳提根作品的主要传播者约翰·巴伯对他的作品给出了如下评价:“他以其超然的、匿名的第一人称视角,自传体的散文风格,靠想象力和隐喻推动的异于常规但生动形象的松散叙事结构而闻名。”这可以说是他诗歌、小说的注解,同样也是打开这首诗的钥匙。但从这首诗歌的结构层次、情感推进看,它的叙事结构并不松散,由“草地”到“森林”再到“生态”,层层推进的结构,脉络分明的层次,在情感乃至氛围的铺陈递进上都是由浅入深、从低到高,突显主题后便戛然而止。
说到隐喻,不得不提诗选中一首关于中国的诗歌——《来自唐人街的一张明信片》。
《来自唐人街的一张明信片》
中国人在他们的浴室里
抽鸦片。
他们都进了浴室,
然后锁上门。
老人坐在浴盆里,
孩子坐在
地板上。
没有什么需要剖析说明,似是而非的,不是故弄玄虚便是言此即彼。指桑骂槐是谁都会的,关键是不是能够骂得好、用的妙。正如译者在后记中所说:(诗歌)文本形式对行数和字数的限制,必将逼迫诗人驱动想象力,增加诗歌内在肌理的密度,加强语言的弹性和歧义性,拓宽诗歌的空间感,并最终将诗歌整体引向更大范围的隐喻和象征。写诗是这样,读诗亦然。言及此,想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不过是兴致一来一个人出去转转,走到哪是哪,不知不觉晃悠到水尽之处,无路可走了,那就坐下来看看天上飘来飘去的云吧。简简单单、浅显明白,但是上过几年学的人大概都会了解:前面一句是窘境,后面一句有大自在,合在一处能看出现实人生需要的放下、豁达,禅意漫漫。
但是,诗歌的空间感是很难构建的,比如诗选中一些诗——《男人》、《一支善谈的蜡烛》、《在加州理工学院》、《给鸭子的牛奶》……太过平实,个人实在是无法理解,以为这些都不是好诗,或者可以说是垃圾的口水诗,就不应该被选进来,浪费纸张,浪费读者时间。所幸选集158页,90多首诗中,此类诗占比还不算多。
《男人》
带上帽子
他大约比出租车高
五英寸
《一支善谈的蜡烛》
我有一支善谈的蜡烛
昨夜,在我的卧室
那时我很累,但我希望
有人和我在一起,
就点燃了一支蜡烛
然后听它的光发出的令人
舒服的声音,直到睡着。
《在加州理工学院》
我不在乎这些人有多他妈
聪明:我好无聊
雨已经他妈下了一整天,
而我无事可做。
《嗨,这就是所有要说的》
——给杰夫•西帕德
没有出版物
没有钱
没有明星
没有性交
前几天,一个朋友来我家
读到我的一首诗。
今天他又跑回来,要求再次朗读
同一首诗。在他结束
朗读之后,他说,“它让我想
写诗。”
当读到上面这首,我想我也可以写诗了,于是我就这么干了:
《猴子》
作者:chennnnn(戏仿布劳提根《男人》)
跳上一株假树
它大约比围墙上的铁丝网矮
二十公分
《茶杯》
作者:chennnnn(认真仿布劳提根《一支善谈的蜡烛》)
我有一个茶杯
今夜,在我的房间
沉默的茶杯
这个陌生的老朋友
她不说话
她身上的火就要熄灭了
黑暗中的茶杯
她的冷
是冬天来了
是一个人决定要离开
像上面的《男人》与《猴子》,布劳提根写出的是诗,可以收在集子内,无法理解的人会说写得真无聊,但至少愿意承认它是诗,而我写的《猴子》,别人可能会说这是哪个神经病写的啥JB玩意……不过,认真仿的《茶杯》,我还是挺满意的,至少值回了我买这本书的钱。
其实,画虎画皮难画骨,优秀的作品是不易模仿的,比如《避孕药与春山矿难》有着鲜明的“布劳提根风格”,看似简单随意,却深有内涵。村上春树评价布劳提根说:“他描绘的静谧、温柔又充满幽默的个人世界,是平凡作家模仿不来的。”个人觉得,不光是布劳提根,但凡能在文学殿堂留下脚印的作家都应该也必须拥有自身独特风格,这难以模仿和超越的不凡特质,是他们的闯关法宝、致胜利器,是他们之所以存在的价值。
世间万物都有属于自己的、最为适合的表达方式,像花儿开出花朵,雨水落在该落的地方,像音乐、绘画、摄影、雕塑……像种地、教书、做生意……像一个人选择了写诗,像一个人等着另外的一个人来伤害,像我们现在的一切。不能尽善尽美,但我们活着,并且可以努力向前。
附:《避孕药与春山矿难》
《避孕药和春山矿难》
当你吃了你的避孕药
就像发生了一场矿难。
我想着所有
在你体内的失踪的人。